2013年12月6日星期五

蒙古歌,是谁扼杀了你的灵魂!

 

 身着民族盛装的蒙古族歌星,在舞台上引吭高歌,周围一群天真无邪的孩子,成堆的俊男靓女,交替着翩翩起舞。那旋律,那歌词,激昂,优美,台下的款爷政要们,则用凝视“国宝熊猫”式的目光,欣赏着一出出精心策划,情深意长的演唱,似乎也在感动,也在陶醉;随着时隐时现,如梦如幻,旋转跳跃的绚丽灯光,时而亢奋,时而舒缓的歌舞,置身于这盛世的“和谐与繁荣”,他们说不定就情不自禁地“泪满衣襟”了。当大幕徐徐落下时,参加演出的蒙古同胞们集体亮相,堆出满脸受宠若惊的微笑(有些人则是谄笑、媚笑),无比虔诚地鞠躬致谢,于是,台下便爆发出极其慷慨热烈的掌声,众人皆大欢喜。再通过发达的能钻进人的每一个毛孔的媒体,“主旋律”就会吹进蒙古高原的千家万户。

每次亲眼或在影视里目睹这一幕,我总有一种从肉体到精神被绑架,被撕裂的感觉。舞台上载歌载舞的那些蒙古族歌星,相信多数是为了捧住手中的饭碗而随帮唱影,可也有少数人,一定是领了某种期许和使命,必然会功成命就,天天被鲜花和掌声包围着,终于做了同胞中的“人上人”,于是,便真的以为自己是这华夏神州的宠儿了。岂不知,让人可悲可怕可恨的就是这帮人

这些人中,有的可能对草原的昨天,今天和明天,没有任何真情的了解和感悟,只是抢过老祖宗现成的调子,仅靠父母留给的那点天份,便呻吟出当今盛世所需要所乐见的情景罢了。草原对于他们是陌生的,遥远的,甚至蒙古包和牧民身上的奶味,是他们讨厌的,唯恐避之不及的,可他们在舞台上的造作,又硬是跟草原搅和在一起,用莫名其妙的歌舞戏说草原,戏说牧民的悲欢。就象苍蝇原本不认识马,但马身上的血却是他们的盛宴,吸足了血,长一身力气,     以便飞向更腥臭的远方。由于环境的关系,我和这些人打过一些交道,在同胞中间,“人上人”的优越感立刻峥嵘于他们的表情上,他们的肢体上,总之,他们的一切之上。跟他们谈草原的“昨天”,他们说你“恋旧”,跟他们谈草原的“今天”,他们说你“偏激”,跟他们谈草原的“明天”,他们说你“危险”、“不和谐”。先别生气,还有更尿性的,干脆三角眼一耷拉,作深沉状,不接你那个茬。总之,他们只能唱“草原夜色美”、“美丽的草原,我的家”、“洁白的蒙古包,云朵般的羊群”,诸如此类,在他们轻车熟路的表演中,草原,那就是尽善尽美如诗如画的天堂。他们最大的本事就是“莺歌燕舞”,仿佛达官贵人家树梢上的一群喜鹊,专门为博得主人会心的一笑而亮开歌喉,且乐此不疲。同时,自己也极大地满足着,幸福着。

这是蒙古歌吗?如今的草原,真的如他们所唱的美妙胜似仙界吗?
蒙古人的歌,特别是来自草原深处的民歌,历来献给自己最崇敬的腾格里,自己挚爱的大地母亲,献给一生默守草原,不离不弃的父母、兄弟、情人,献给捍卫草原的战士和英雄,献给寄托了牧民世代梦想的骏马,献给失落母爱的驼羔,献给曾经自由翱翔的雄鹰和天鹅,献给苦难的土地和人民……真正的蒙古歌,在苍茫辽远、千肠百转的咏叹中,饱含游牧人守望故土家园的执着,饱含游牧人从远古一路走来的辉煌与悲壮,饱含游牧人痴心不改的千年苦恋。令人无法释怀的是,今天,蒙古人的歌,所有游猎民族的歌,被泯灭了灵魂,蜕化为粉饰太平的缕缕和弦,盛世里娇媚百态的鹦哥,人们声色犬马,推杯换盏时廉价的佐料。当然,那些伴着鲜花和掌声,香车宝马,锦衣玉食,被当下有意包养起来的“人上人”,是不会看见夏日枯黄的草场,干涸的河床和漫天的黄沙,捆住草原绞杀骏马的网围栏,以及烈日下牧人痛苦与绝望的眼神的,他们没有闲暇也不屑于关注这一切,他们只是纵情歌唱草原就够了。

今年春节前夕,在大街上的年货摊上,我看见这样的一幕。一个草地母亲手牵着一个五、六岁的男孩,身上背着一条不见颜色、鼓鼓囊囊的帆布包,准备蹬上停在路旁的班车。可那男孩一手指着水果摊位,一手哭喊着要挣脱母亲,说啥也不肯上车。“好孩子,刚才给你买了那么多的冰砖,你哥哥也答应回家时再给你买苹果的,听话,跟妈妈上车。”母亲用愧疚的语调哄着孩子,一脸的无奈。班车启动了,我依然能听见那男孩伤心失望的哭声,正伴着扬声器里颂场草原吉祥的旋律,在冷冬的空中回响。这是一个草原男孩在节日里的起码要求,母亲却不能满足而寄希望于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家的哥哥。难道这个母亲是吝啬鬼吗?凡是神智健全的人,都不会作出这种亵渎人性的结论。唯一的解释是,母亲包里没有剩余的钱给孩子买水果了。喜气洋洋的歌曲继续在大街上萦回,我从头到脚冰凉透骨。春节期间,去一个科尔沁老乡家拜年,他的母亲九十高寿,眼不花,耳不聋,竟然能陪我们在酒桌上小坐一会儿。悦耳的草原歌声又响起来,正值春节,美酒加歌声,对普通民众,是难得的喜庆时刻。老人家听着听着,两行泪水顺着核桃干似的脸颊流下来。我原以为老人家是喜极而泣,哪成想她拉着我的手说:“咳,今天,上哪里见到这歌里的草原啊……”接着,她的话断断续续:“我小的时候,草原不是今天这样的……不是这样的……”老人家肩膀剧烈地抖动着,变成了长久的哽咽、抽泣。我们急忙把老人家扶回卧室,好一顿劝慰,仍不能使她一下子平静下来。蒙古人的歌,差点要了蒙古老人的命,桌上所有的人,说不清怀着怎样的心情,把满杯的白酒一口全干了。我真想大喝一声,让荧屏里骚首弄姿的歌星们变换真身,仙临真正的草原,看一眼那个男孩冰冻在脸上的泪痕,听听老人家忧伤不己的抽泣声。可是,有用吗?我因为自己的愚笨而愤怒,此时此刻,即使他们就在现场,也照样用烂熟于心的“主流话语”,斥责你用“个别”“以偏概全”,破坏“和谐社会”,在他们看来,牧民们不是一个个鲜活的个体,只不过是舞台背景上由他们任意取舍,随手可以扔掉的画布而已。

我不得不说,这些名嘴们吞云吐雾的所谓蒙古歌,不啻于让愚弱者吃掉的迷幻药,不啻于在人们伤口上撒下的盐沫,不啻于射向草原的匕首和投枪。有时候,愚笨的我又突发奇想,他们痴心不改的付出,已经有了牧民们做梦都不敢想的丰厚回报,功名利禄,一样不少,那该不该从云端里飘落下来,在真实的大地上,甘心当一名普通的沉默者,不再把自己同胞伤口上的凝血和泪水,当作涂抹盛世霓裳的颜料呢?这真是妄想,这要比劝说惯偷自己剁掉手指还要难。奇想,还有几分接近现实的概率,可这妄想,就是腾格里也拿不出什么好招的。
自从人类能说话唱歌以来,就有意或无意地分化出了这样的一群人,他们无视人间的苦难与伤痛,就象令人厌恶的夜莺,专门用妖冶的歌喉,去蛊惑在黑暗中挣扎的同类,就怕他们的眼前闪过一丝亮色。古今中外,各个民族,大致如此。所以,我还是顽固地心怀奇想,那夜莺,以及他们的恩师,能不能有那么一天,全堆缩在聚光灯下,越来越少,乃至绝迹呢?刚落笔至此,又传来草原金曲那激昂的奏响,盘绕在耳边,挥之不去,什么奇想、妄想,都跟着那浸人的旋律在随风飘荡。

(From internet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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